整理人：王明明 律师

审理离婚案件时，一旦对股权问题作出处理，势必会涉及除夫妻外公司其他股东的权益，个中关系较为复杂。现结合《婚姻法》及《公司法》对相关问题进行梳理。

案例及裁判规则

1.夫妻中非股东一方希望通过分割股权成为股东，而股东一方不同意分割，又不愿意以市场价格给予补偿，但公司其他股东表示同意非股东一方进入公司的，法院可以认定非股东一方分割股东一方一半的股权

——张某某诉吴某某离婚股权财产分割案

案例要旨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，以夫或妻一方名义取得的股权，如夫妻间无特殊约定，应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。离婚时，夫妻中非股东一方希望通过分割股权成为股东，而夫妻中股东一方既不同意分割股权，又不同意对诉争股权进行审计、评估并以市场价格向对方支付一定补偿，但公司的其他股东表示同意非股东一方进入公司的，法院可以综合考虑《婚姻法》和《公司法》的规定、诉争股权的性质及案件实情，认定夫妻中非股东一方分割股东一方一半的股权。

案号：（2007）东民初字第 48 号

审理法院：天津市河东区人民法院

来源：《民商事疑难案件裁判标准与法律适用（婚姻家庭卷）》，李杰编著，中国法制出版社 2011 年版，第 224~230 页。

2.夫妻双方协议一致将股权分割给另一方，且其他股东自愿放弃或视为放弃优先购买权的，另一方可以取得该公司股权

——余某某与张某离婚纠纷一案

案例要旨：夫妻一方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持有有限责任公司股权并经工商登记，该股权应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。双方经协议一致同意分割该股权，且有限责任公司其他股东自愿放弃优先购买权，或不同意转让也不愿意购买该股权、视为同意转让的，另一方可以取得夫妻一方在有限责任公司相应份额的股权。

案号：（2008）穗中法民一终字第 3517 号

审理法院：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

来源：法信平台精选

3.夫妻一方在有限责任公司的股权属于夫妻共同财产，且公司其他股东放弃优先购买权的，另一方有权要求分割该股权

——原告黄某诉被告徐某离婚后财产纠纷案

案例要旨：夫妻一方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，以个人名义在有限责任公司享有股权，本人无法证明该股权为个人财产的，应当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。夫妻一方将该股权在离婚前转出和离婚后转入，属于明显的隐瞒转移财产行为，根据婚姻法相关规定，离婚后，另一方发现一方有隐藏、转卖财产等行为的，有权向人民法院请求再次分割夫妻共同财产。在处理股权转让时，双方同意转让股权，且有限责任公司其他股东自愿放弃优先购买权的，另一方可以成为该有限责任公司股东。

案号：（2016）浙 0109 民初 14198 号

审理法院：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人民法院

来源：法信平台精选

专家观点

1.分割夫妻一方在有限责任公司出资额的前提条件

根据《婚姻法》规定，夫妻任何一方对他们的共有财产都有平等的处理权。当婚姻关系面临危机将被解除的时候，这种共有的基础也将不复存在。此时，对他们的家庭财产进行定性、对共有财产按一定原则合理分割，是完全符合《婚姻法》规定，也是当事人合法权益得以保障的必然要求。同理，夫妻共有财产在有限责任公司的出资，也一样应当在夫妻之间进行分割处理。如果不是夫妻共同财产，是一方的个人财产，或者是家庭共有财产（涉及夫妻以外其他家庭成员的利益）时，就不能适用本条规定，以免将问题混在一起，更加复杂化。

对于夫妻共同财产的理解，要根据《婚姻法》及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，准确作出判断。《婚姻法司法解释（二）》第十一条明确规定，婚姻关系存续期间，一方以个人财产投资取得的收益，属于夫妻共同财产。因此现实中有一种情况必须予以考虑，夫妻婚姻关系建立之前，一方已经出资于某有限责任公司成为该公司股东，其基于股东身份所享有的权益，从严格意义上说，应当归其个人所有。基于股东认缴出资而取得的股权，它不同于有形财产，虽然最重要的是其具有的财产权属性，但也还包括一定的管理权、身份权，因此，其权能是综合的。

关于股权的本质属性，在法学界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。以德国为代表的大陆法系股权理论大体上可归纳为社员权说、股东地位说、债权说等学说。我国的股权学说也有股权债权说、股权所有权说、社员权说等，此不多言。但无论怎样，股权的取得与一般意义上财产权的取得相比，是有其特殊性的。《公司法》规定公司新增资本时，股东可以优先认缴出资，这种优先认缴的权利其实就是源于股东权。

基于股权的特殊性，后来发生的对新增资本的认缴，可以认定为是原来个人财产投资于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产生的收益。公司经营得好，才会增大投入，扩大规模。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、效益的提升，每一份出资所对应的能够享有的收益也是不断增加的。出资额与其所对应的红利等财产数额，以货币化进行衡量的话，并不是对等的关系。所以，上述的股东婚后对新增资本的认缴出资，虽然基于原股东地位及身份，但依法也应当将其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。夫妻离婚时，对方有权要求分割。

（摘自：《最高人民法院婚姻法司法解释（二）的理解与适用》，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一庭编著，人民法院出版社 2015 年版，第 186~187 页。）

2.离婚时，夫妻一方以共同财产在有限责任公司的出资额的分割方法

首先，共同协商。既包括夫妻双方之间的协商，也包括夫妻双方与有限责任公司其他股东之间的协商。如果协商一致，可以根据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适用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〉若干问题的解释（二）》第十六条的规定，按以下情形分别处理：“（一）夫妻双方协商一致，将出资额部分或者全部转让给该股东的配偶，过半数股东同意、其他

股东明确表示放弃优先购买权的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股东；（二）夫妻双方就出资额转让份额和转让价格等事项协商一致后，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但愿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人民法院可以对转让出资所得财产进行分割。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也不同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视为其同意转让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股东。用于证明前款规定的过半数股东同意的证据，可以是股东会决议，也可以是当事人通过其他合法途径取得的股东的书面声明材料。”

其次，如果协商不成，则人民法院应当按照以下步骤做出判决： （1）非股东的夫妻一方要求股权折价款的，如果夫妻双方关于股权价值意见不一，应当在夫妻间进行竞价，以确定股权的价值。（2）非股东的夫妻一方要求通过夫妻另一方的股权转让成为公司股东的：如果公司过半数股东同意的，原来非股东的夫妻一方成为公司的股东；如果公司过半数股东不同意的，应当在非股东的夫妻一方和公司其他股东间进行竞价，以确定股权的价值，由公司其他股东对非股东的夫妻一方进行补偿，从而获得非股东夫妻一方的股权份额；如果过半数股东不同意，又不愿意以竞价的方式购买非股东的夫妻一方的应分的股权的，视为同意转让。

（摘自：《新编婚姻家庭纠纷处理——法律依据与案例评析》（第 2 版），吴春岐、姜志强主编，法律出版社 2013 年版，第 124~125 页。）

3.处理夫妻一方名下股权时《公司法》有关规定的适用

对于离婚案件中，夫妻中一方在有限责任公司享有股权，另一方不是该公司股东的，虽然夫妻双方就股权转让的份额和转让价格等事项协商一致，但仍应考虑公司章程对股权转让的特殊规定，有特殊规定则应按特殊规定处理，如无规定，则要充分考虑其他股东表决权及优先购买权。

在《婚姻法解释（二）》第十六条中作了如下规定，夫妻双方协商一致将出资额部分或者全部转让给该股东的配偶，过半数股东同意、其他股东明确表求放弃优先购买权的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股东；夫妻双方就出资额转让份额和转让价格等事项协商一致后，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但愿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人民法院可以对转让出资所得财产进行分割。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也不愿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视为其同意转让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的股东。取得半数股东同意的证据可以是股东会决议，也可以是通过其他合法途径取得的书面声明材料。

该规定与《公司法》中关于有限责任公司的股权转让的规定是一致的，但对于股权转让事项，应以书面方式通知其他股东，且只有在其他股东接到书面通知之日起满三十日未答复的，才视为同意转让。因此在离婚案件审理时，法院应考虑到其他股东的意见，在夫妻双方就股权转让达成协议时，同时应要求股东配偶一方取得其他股东同意的说明，或由法院依职权对其他股东进行征求意见，防止机械做出判决后，其他股东以违反《公司法》相关规定为由，另行诉讼，损害非股东配偶可获得的期待权益。在离婚案件的审理过程中，涉及股权分割时，我们既要遵守《婚姻法》的有关规定，同时要遵守《合同法》、《公司法》的有关规定，应注重这几部法律之间的有效衔接与正确适用，不能只看重《婚姻法》对财产分割的有关规定，而忽视分割股权可能对有限责任公司的运营及其他股东的影响，应避免机械运用法律，要注重当事人利益、案件涉及其他方的利益得到均衡妥善处理。

（摘自：《全国专家型法官司法意见精粹》（婚姻家庭卷），国家法官学院编，中国法制出版社 2013 年版，第 168~169 页。）

法律依据

1.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》（2001 修正）

第三十九条 离婚时，夫妻的共同财产由双方协议处理；协议不成时，由人民法院根据财产的具体情况，照顾子女和女方权益的原则判决。夫或妻在家庭土地承包经营中享有的权益等，应当依法予以保护。

2.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<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>若干问题的解释（二）》

第十六条 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，涉及分割夫妻共同财产中以一方名义在有限责任公司的出资额，另一方不是该公司股东的，按以下情形分别处理：

（一）夫妻双方协商一致将出资额部分或者全部转让给该股东的配偶，过半数股东同意、其他股东明确表示放弃优先购买权的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股东；

（二）夫妻双方就出资额转让份额和转让价格等事项协商一致后，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但愿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人民法院可以对转让出资所得财产进行分割。过半数股东不同意转让，也不愿意以同等价格购买该出资额的，视为其同意转让，该股东的配偶可以成为该公司股东。

用于证明前款规定的过半数股东同意的证据，可以是股东会决议，也可以是当事人

通过其他合法途径取得的股东的书面声明材料。

3.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》（2018 修正）

第七十一条 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之间可以相互转让其全部或者部分股权。股东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股权，应当经其他股东过半数同意。股东应就其股权转让事项书面通知其他股东征求同意，其他股东自接到书面通知之日起满三十日未答复的，视为同意转让。其他股东半数以上不同意转让的，不同意的股东应当购买该转让的股权；不购买的，视为同意转让。经股东同意转让的股权，在同等条件下，其他股东有优先购买权。两个以上股东主张行使优先购买权的，协商确定各自的购买比例；协商不成的，按照转让时各自的出资比例行使优先购买权。公司章程对股权转让另有规定的，从其规定。

来源：法信 离婚纠纷法律热点办案指引

（内容编辑：大眼洋子）